又到了保研恳求季，每年都有同学来商议我对于如何恳求计较机博士的问题，我基本上都会和他们单独聊上半个小时致使更久。自从成为青椒一枚，这样的对话变得尤其多。来找我商议的都是成绩和各方面极其优秀的同学。但是从和他们的疏通中，我惊诧地发现很少有东谈主对“我适不恰当读博”这个在我看来头等伏击的问题赐与过表现的想考。

好多优秀的同学（高出是清北的）以为毕业以后读博是铿锵有劲的东谈主生下一步。这种追求升学的惯性让好多东谈主稀里隐约地作念出了东谈主生中一次足以改革改日生活方式的遴荐。我见过太多读得极其横祸的PhD：精神崩溃，心态失衡，躯壳垮掉，一事无成。是以我想写这样一篇劝退贴，向正在接洽读博的同学们发出“灵魂拷问”：你真的恰当读博吗？

你真的恰当读博吗？

文/张焕晨

（卡内基好意思隆大学博士、“清华学堂计较机科学实验班”（姚班）助理教学）

开端/

I LOVE doing research

博士的独一责任和任务即是作念科研，莫得东谈主会介意你博士期间上课的成绩。如果你并不可爱科研，千万千万不要读博。你可以想象一下在5-6年的时分里每天绝大大都时分都在作念你不喜欢的事情有多不酣畅。你可能会说“我何如知谈我喜不喜欢科研呢”？

最初，如果你之前都莫得尝试过科研，读博这件事你最佳想都别想，除非你是个赌徒。这个宇宙上只好少数东谈主真的对科研怀有眷注，是以你赌赢的概率很低，而赌输的代价（e.g.， 身心健康，契机资本）却很大，you do the math.

假如你有过科研阅历，却仍然不知谈我方是不是喜欢作念研究，那么十有八九你不喜欢，或者对它无感。这种情况最佳也不要恣意读博。

你说科研这个倡导太空洞，我方真的判断不了对它的嗅觉，那我就帮你剖析一下。一个博士每时每刻基本上就干四件事儿：看paper、写代码/推数学 （比例取决于具体场所）、写稿、疏通。如果你对其中自便一件事情比拟铲除，这即是一个相等厄运的信号。这里最容易漠视的是疏通。假如你不擅长描述和抒发我方的不雅点，或者一意料public speaking就腿肚子转筋，那么你的读博历程会特地挣扎（虽说这种能力是可以通过教练缓缓培养的）。

总之，是否对科研有着执着的可爱是决定你要不要读博最伏击的因素，莫得之一。

I absolutely want to be a college professor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劝你先缓慢一下。先问问我方，你真的了解大学教学是一份若何的干事吗？你可能会说大学教学多好呀，有身份有地位，收入也可以，上班时剖析放，平时教教书带带学生，还有寒暑假。

如果你以为大学教学是一份舒心的享受生活的责任，那可大错特错了。收入的问题咱们瞬息再谈，这里我想说的是，大学教学是一份相等相等繁难的干事。

简直扫数顶尖大学的计较机教学都处于 insanely over-subscribed 的景象，每天有两头三绪的责任需要贬责，同期又要保持我方在专科视线上的越过：科研这东西莫得尽头，迎难而上，而且好多安分还有跟科研密致商量的创业格局。

所谓的寒暑假和纯真的责任时分都是扯淡：大学教学根本莫得上班放工的倡导，都是我方的活儿，难谈还摸鱼不可？举个例子，我在CMU的导师之一 Andy Pavlo 每天的午饭都是一个苹果加一些小饼干，一边责任/开会一边吃。我说你为什么中午永久吃这些呀？他说因为这样就无用花元气心灵想录取午该吃什么了……

还有一次我和咱们系的 Mor Harchol-Balter 教学聊天儿，我问她一般晚上都干嘛，她说她每天回家吃完晚饭以后责任4个小时，然后就寝。我就不外多例如子了，全球感受下就好。小时候总以为”为科学献身“是说诳言，现时看来果然无意（本东谈主还够不上这样的田地，傀怍）。

那我为什么照旧遴荐作念了大学教学呢？我又不是自虐狂。除了我本人就喜欢科研和教书外，最眩惑我的是能一直和一群最优秀的年青学生混一都，和他们一都保持一种喷薄欲破晓的朝气。还有一丝，我援用一下咱们姚先生的话：大学教学是一个最”自利“的干事，因为你责任的所灵验率和荣誉都归你我方，你永久给我方打工。从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卒，到一位受东谈主尊敬的学者，这种缓缓积蓄，“打怪升级”的建树感也很眩惑我。

是以，大学教学这个干事是一把双刃剑，莫得你想的那么光鲜亮丽，no pain， nogain. 另外还有一个相等狂暴的施行：大大都博士生在刚入学的时候都想着毕业以后作念大学教学，但事实上只好少量数东谈主能作念到。毕竟好大学就这样多，粥少僧多。

我以为有方针是功德，可以让你的博士生计更充实，但科研的成败也有好多气运身分在内部，过分燃烧眼儿容易伤到我方。是以，如果你读博士的独一目标是作念大学教学，我提倡你缓慢缓慢，先好好了解一下这份干事，然后联接施行作念一个感性的判断。

Money is important to me

在磋磨读博这样上流的职业的时候谈钱也太俗了吧？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恭喜你，你可以获胜看下一个问题了。我猜大部分东谈主不会这样想，有若干东谈主能“视财富如粪土”？是以，如果钱对你很伏击，请把稳遴荐读博。

我也曾听一个留学生说，读博能挣不少钱呢，每年减免的膏火和披发的生活费差未几得小十万好意思元，不少啦。我想全球都看出来了吧，他较着不睬解什么是契机资本（话说这种因为无知而产生的欣慰真的不好吗？跑题一下）。尤其是在计较机行业，契机资本大得惊东谈主。

简便算笔账，咱们姚班的本科毕业生找个年薪五六十万RMB的责任应该是轻减平缓，年薪一两百万的也大有东谈主在。这样五、六年下来，算高潮职加薪，何如也有个大几百万致使一千万了吧？在好意思国也差未几，在大厂好好责任个五、六年，年薪三五十万好意思元不是梦。是以读个博士基本上亏出去了一套豪宅。

你说我读博是在投资，是为了在改日把读博期间亏的钱挣归来。那我告诉你，挣不归来的。

咱们分三种情况磋磨。

（1）假如你毕业以后去大厂，你的起始可能会比本科/硕士生高1-2个level，那又若何？你的同龄东谈主早已在行业里积蓄了5，6年的教诲，现时可能依然是你的顶头上级了。除非企业脑残，在升职的时候诞生学历天花板，否则你哪有翻身的一天？

（2）假如你毕业以后作念大学教学，那么恭喜你，你得胜地在计较机行业里选到了阿谁最不挣钱的干事。

（3）假如你毕业以后去创业，你能不耀眼成和有莫得博士学位不强大，我反而以为有行业教诲更伏击。好了，现时你还以为有多大可能能把亏的钱赚归来？

是以，读博不是为了挣钱或者是改日挣大钱。读博更多的是一种精神追求。如果有一全球子东谈主等着你挣钱改善生活，那照旧别读博了吧？有时候梦想妥协放在累赘眼前性命弥留。

I can deal with extreme stress andcompetition

先说一个狂暴的事实，博士生患上精神疾病的风险要广宽于普通东谈主。如果你莫得一颗抗揍的坚忍内心来顶住频频出现的巨大压力和竞争，为了我方的健康，请把稳接洽读博。

读博的压力平时来自你的导师和身边的同学。

先来说说导师，国内其实这方面压力还好，因为导师一般莫得什么办法能把你开除了，裁夺让你延毕。

国际就不雷同啦，我身边的同学因为责任格调或服从够不上导师的盼愿被获胜fire亦然常有的事，尤其是在AP的组里（但绝不是仅限于AP）。这也容易交融，AP平时经费有限，又有千里重的tenure压力，蓝本就招不了几个学生，淌若组里再养两个闲东谈主，基本上就等着tenure不外炒鱿鱼走东谈主了。是以这种情况下最感性的遴荐即是把你fire了然后来岁再行招靠谱的。而且这些AP一般条款很高，他们会拿我方PhD时候的责任服从和你作念对比，然后报怨儿为什么他以为三天就能搞完的东西你一个月还没作念出来。是以，濒临导师看似跑马观花实则绵里藏针的push，你能说你不慌？

话说归来，来自导师的压力照旧其次的，读博确切恐怖的是 peer pressure. 我以为 PhD program 其实是个挺“变态”的组织，它把最颖慧最沉重的一批东谈主纠合起来，然后比一比谁更颖慧更沉重。

我在 CMU 读博的时候频频遭到身边各式奇东谈主异士的暴击：有东谈主每天只需要睡4个小时，有东谈主为了赶deadline可以literally衔接两晚上分歧眼，有东谈主一谈话你就能嗅觉到和他的才能差了好几个数目级，更无用说系里各式奥赛金牌满天飞（有个波兰同学博一开学获胜送了我一册他我方编的依然隆重出书了的 IOI 讲义，我硬着头皮翻了一下，连题都看不懂）。

我的 officemate 有个印度小哥，跟我一年进来的，咱们兼并个雇主但不同场所。在我一篇论文还没投出去的时候，他依然衔接两个学期永别中了 SIGCOMM 和 NSDI（都是计较机网罗场所的顶会），都快能毕业了。组里有如斯神东谈主，让我博士头两年耐久以为我方将近被fire了。另外，去参加conference的时候，看着同龄东谈主一篇一篇地发表服从，我方却还一事无成，不免会对我方的能力产生怀疑。在如斯坚忍的 peer presure 下，能抗住压力，心态不崩，按照我方的节拍自信地上前，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I‘m OK with being judged all the time

插足学术圈就意味着你踏上了一条不停被东谈主 judge 的不归路。天然这里的 judge 包含同业大佬对你责任和个东谈主的嘉赞，但大大都时候欢迎你的是冰冷的品评致使是不屑的倨傲。这其实挺适应科学那种冰冷的女神范儿的气质。

科学是很保守的，它的一大中枢精神即是怀疑一切。你看每年的诺贝尔奖（或者是计较机界的图灵奖）平时都是颁给二三十年前的科研服从。为啥呢？因为在这期间这些服从会遭到同业反复的品评和挑战，莫得个二三十年，科学共同体是很难一致招供它的价值的。

大佬们尚且如斯，行动食品链底端的小博士，被东谈主冷凌弃地 judge 那是再正常不外了。好多博士最怕的即是 conference presentation 的时候被东谈主给问倒了，这种时候也只可莫名地打个圆场然后灰头土面地下台。有时候致使是你自认为很无礼的服从也会被同业大佬喷多礼无完皮，我想被拒过 paper 的东谈主都懂吧？

也曾在一个袖珍的（大约几十个东谈主）学术疏通阵势，我一个 CMU 学长的 presentation 获胜被某大佬冷凌弃打断，只见该大佬嘡嘡嘡列出三点情理证据我这个学长作念的实验是有问题的，然后绝不原谅地把东谈主给轰下台了，让他不要在这儿瞎掰八谈？！我在台下简直看呆了，推测阿谁学长那时就得去看心情医师。

即使你的 paper 运气地在顶会发表，你以为对你责任的 judge 就终澄莹吗？No. 除了正面被怼灌水或者论断不对，最机敏的 judge 莫过于根蒂儿没东谈主看你的论文。事实上，能被大佬喷证据大佬还花时分看了你的论文，最惨的是你的论文无东谈主问津。这种“递次”而无声的 judge，会让你忍不住怀疑我方花了这样鼎力气到底 accomplish 了什么？

是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读博即是一个不停被同业前辈 judge 的进程，从你恳求初始，到你作念的每一项责任，发的每一篇 paper，作念的每一次 presentation，再到你毕业以后找责任（尤其是找教职），你获取的绝大大都建树都是同业招供的逼迫。

如果你有一颗玻璃心，受到品评或怠慢就容易情愫化，那你可能不太恰当读博。从同业的judge 中索取出有用的提倡，过滤掉无效的情愫发泄，耐久保持头脑清醒和自信（着重，是自信不是无礼），此方为正谈。

I need a clear target and immediatefeedback

有谁会不喜欢明确的方针和实时的反应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全球多若干少都喜欢打游戏，因为在游戏里，你的每个操作都能得到最为实时的反应和奖励：你一个时期放出去，立马就能看到敌东谈主掉血；即使没打中，这亦然一种 feedback. 游戏把咱们的生物本能拿抓得死死的，对于能给咱们 immediatefeedback 的东西，咱们即是以为爽。

但很可惜，读博这件事都备站在了上述的对立面。最初，读博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而这个工程却有一个极其无极的方针：发现一些新的常识并把它写出来。而在发现新常识的漫前途程中，很少会有像样的反应和建树感。有可能你辛繁难苦责任了几个月致使更久，却发现我方当初的 idea 根本不 work。没办法，科研即是这样无法斟酌。

如果你有幸碰到一个高水平的好导师，你可能会少走好多这样的弯路，但导师不免也有判断伪善的时候。不外好的导师不会那么计较成败，而是会一直奉陪你，关注你能力的成长。天然，如果你碰到一个泛泛的导师，你很可能不幸成为填旋，正所谓一将窝囊，累死全军。

是以在读博的进程中，好多时候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大雾充足的荒漠上，莫得东谈主告诉你你迈出的每一步是不是离走出去更近，莫得舆图，莫得进程条，只可硬着头皮朝着我方认为正确的方上前进。这对大大都东谈主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打了再多鸡血的东谈主跻身于这种方针无极又莫得反应的环境中也容易失去能源。

咱们太习气了应考造就所示意咱们的逻辑：所谓一分造就，一分收成，我只消尽力，就应该得到好的逼迫。这样的造就布景让咱们很难摄取付出与收成的回击等：当你拚命责任却发现莫得答复致使是在蹧跶时分。

好多东谈主认为学习成绩好的东谈主应该去读博，它们照实商量系，但本体上是两码事。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一般会作念题，会考研，会写大功课。可大功课和科研格局都备是两个物种。大功课是经过经心联想的。最初，你有一个明确的要达成的方针何况你知谈它一定能成。其次，大功课一般都有具体关节和 checkpoints，这特地于给了你一个进程条。你可别小看了这个进程条的作用，它让你频频刻刻都知谈我方在格局进程中处于什么位置，离终点还有多远。是以，作念大功课和作念科研都备是两种心态。这其实是一个直博生从本科过渡到博士最大的挑战。我个东谈主花了两年时分才都备适应。

是以，如果你是别称“大功课型”选手，你也许会成为某些导师无礼的劳能源，但你永久无法成为受东谈主尊敬的学者。如果这样，读博的真谛又在哪儿呢？

I work 9-5 Monday-Friday

如果你这样想，要不照旧去考公事员吧？

除非你是神东谈主，正常情况下，每周40个小时对于读博来说是在开打趣。天然读博一般不条款你在固定时分去实验室/办公室坐着，你可以证据我方的作息纯真安排责任时分，但是巨大的责任量耐久在你眼前摆着。想要成为你研究的小领域的宇宙级巨匠，你必须在元气心灵和膂力允许的情况下倾其扫数。

照旧举我上文提到的阿谁 officemate（印度小哥）的例子，他每天责任16+小时，简直天亮了才就寝，然后中午来学校初始责任，周末也雷同。有时候晚饭咱们会一都出去买个 Subway 回办公室吃，我吃的时候在看NBA，他在看 talk. 我问他说你不累么，不需要休息一下？他说对啊，我代码写累了，看个 talk 休息一下。我那时一口三明治差点喷他脸上。不事其后我其实碰到过不少把看 talk 当成安闲的神东谈主，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种字画卯酉的想法还有一个天真之处，即是认为你能把责任和生活分得清清醒爽。这其实不太可能，起码我作念不到。试想，当你有一个 idea 意料一半想不明白，或是有一个讲明生死推不出来，亦或是有一个 bug 没修好导致看不到实验逼迫，你能到点儿就放工，和一又友开抖擞心出去浪？这心得多大。

读博不是一种单纯出卖劳能源，下了班就可以都备不想的责任。读博所筹算的是你我方的career，如果你我方都以为无所谓，不去主动承担累赘和压力的话，逼迫应该不会太好。更何况科研永无尽头，你永久可以更进一步，是以你简直莫得契机说“我真的作念完毕”，只好不停上前。

何如样？你走通了这棵读博方案树了吗？如果你“通关”了，那么恭喜你，至少我以为你准备好读博了。不外也别欣喜得太早，因为这仅仅一棵我我方画的*不竣工*的方案树，还有好多我在写这个 blog 的时候莫得接洽到的因素值得你表现想考。Again， pursuing a Ph.D. is a huge commitment. It never hurts to putsome extra thought into it.

我写这篇 blog 的目标是想告诉正在接洽读博的同学，千万不要低估读博的代价。

我行动高校安分，是何等渴慕像你这样优秀的同学加入科研的军队。但我但愿全球是在三想尔后行之后，才作念出对我方负累赘的遴荐。读博是很繁难的，也许有一天，当你被这个进程折磨到筋疲力尽致使衰颓的时候，但愿你能想起这篇 blog，然后对我方说：I’m not alone.